肺功能检查简介

一项循证医学研究揭示了COVID-19肺炎康复者中长期功能损害的重要临床特征^[1]。该研究针对非危重症出院患者的6周随访数据显示，肺功能受损呈现双维度特征：高达71.7%的康复者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弥散功能受损（DLCOc<80%），其中27.7%的患者呈现严重功能障碍（DLCOc<60%）；同时25.7%的病例存在阻塞性通气障碍，值得注意的是，该群体中部分患者合并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或烟草暴露史。该队列研究强调建立包含肺弥散功能动态监测（推荐间隔≤3月）的康复评估体系的重要性，为制定个体化肺康复训练（如阈值负荷呼吸训练）及认知行为干预提供循证依据。

肺功能检查作为呼吸系统疾病诊疗的核心评估手段，在临床实践中具有多维度的应用价值。其不仅是早期识别气道阻塞性疾病（如支气管哮喘）和间质性肺病变的敏感指标，更能通过动态监测FEV1/FVC、DLCO等关键参数，为疾病分期、预后判断及治疗反应评估提供量化依据。在鉴别呼吸困难病因方面，该检查可精准区分阻塞性与限制性通气障碍，同时通过流速-容量曲线分析定位气道阻塞部位。对于围手术期风险评估，其可客观量化患者肺储备功能，指导胸腹部大手术的适应性判断；在职业医学领域，则是评估劳动者呼吸系统作业耐受力的金标准。

肺功能检查主要包括以下四类测试：

（一）常规肺功能（Spirometry）

主要通过测量用力肺活量（FVC）和第一秒用力呼气量（FEV₁），评估气道阻塞或限制性通气功能障碍。

(1)用力肺活量（forced vital capacity, FVC）

FVC是指尽力最大吸气后，尽力尽快呼气所能呼出的最大气量。略小于没有时间限制条件下测得的肺活量。该指标是指将测定肺活量的气体用最快速呼出的能力。

(2)第一秒用力呼气量(Forced expiratory volume in one second, FEV1)

FEV1是指最大深吸气后做最大呼气，最大呼气第一秒呼出的气量的容积为一秒用力呼气容积。

(3)FEV₁/FVC比值

FEV₁/FVC比值是诊断阻塞性通气障碍的核心指标，正常值应≥70%（正常人3秒内可将肺活量全部呼出，第1、2、3秒所呼出气量各占FVC的百分率正常分别为83%、96%、99%）。该比值下降提示哮喘、COPD等阻塞性疾病，而限制性病变因胸肺顺应性降低，虽比值正常/偏高，但呼气峰流速显著提前衰减。基于FEV₁/FVC结合FEV₁%预计值，COPD严重度分为四级：轻度（FEV₁≥80%）需支气管舒张剂干预；中度（50%-80%）加用长效支气管舒张剂；重度（30%-50%）联合吸入激素；极重度（＜30%）需氧疗及外科评估，每级均需阶梯式叠加前序治疗方案[2]。

（二）支气管扩张试验^[3]（Bronchodilator Response Test）

支气管舒张试验（BDR）是评估气道可逆性的重要肺功能检测方法，通过对比吸入短效β₂受体激动剂（如沙丁胺醇）前后的FEV₁变化值，为哮喘与COPD的鉴别诊断提供客观依据。该试验适用于以下临床场景：①存在喘息/呼吸困难症状且基线FEV₁＜70%预计值者；②慢性气道疾病（哮喘、COPD、慢性支气管炎）的治疗反应评估；③术前气道高反应性筛查。

阳性判断需同时满足双重标准：ΔFEV₁%＝（用药后值－用药前值）/用药前值×100%≥12%，且ΔFEV₁绝对值≥200 mL。另外，COPD患者常呈现"FEV₁-FVC解离现象"——随着气流受限程度加重（GOLD分级升高），FEV₁改善幅度有限，但FVC显著增加（ΔFVC≥10%提示气体陷闭缓解），此特征有助于区分阻塞类型及评估肺动态过度充气状态。

（三）弥散功能^[4]（Diffusion Capacity, DLCO）

1. 定义

肺弥散功能指气体分子（如氧气）跨肺泡-毛细血管膜进行被动扩散，并与血红蛋白结合的全过程效率。临床通过一氧化碳弥散量（DLCO）定量评估这一生理过程，其异常降低常见于肺泡膜增厚（间质性肺病）、毛细血管床破坏（肺气肿/肺血管疾病）或病毒性肺炎（如COVID-19）继发的弥散屏障损伤。

2. 核心参数

（1）DLCO/TLCO：全称一氧化碳弥散量（Transfer Factor of the Lung for CO），指标准状态下每分钟每毫米汞柱分压差下CO从肺泡至毛细血管的转移量（单位：ml/min/mmHg），为评估气体交换效率的金标准。

（2）肺泡容量（VA）：参与气体交换的有效肺泡容积，需与DLCO联合分析以排除肺容积减少（如肺叶切除）对弥散量的干扰。

（3）比弥散量（DLCO/VA或KCO）：单位肺泡容积的CO弥散效率（单位：mmol/min/kPa/L），可鉴别弥散功能下降的本质原因——若DLCO下降但KCO正常，提示肺容积减少（如胸廓畸形）；若KCO同步下降，则提示肺泡-毛细血管界面结构性损伤（如肺纤维化）。

（4）校正DLCO（DLCOc）：需根据血红蛋白浓度（贫血患者需校正）、吸入氧分压（高海拔地区）及碳氧血红蛋白水平（吸烟者）进行标准化修正。例如，血红蛋白每降低1g/dL，DLCOc需上调3%-5%以消除血液携氧能力对检测值的干扰。

提示：DLCO检测需结合肺容积参数及血液学指标综合判读，对间质性疾病分期、肺血管病变评估及术后肺功能预测具有重要价值。

（四）支气管激发试验（Bronchial Provocation Test 

支气管激发试验是通过定量给予气道刺激物（如组胺、乙酰甲胆碱等化学因子，或运动、高渗盐水等物理刺激），诱导支气管平滑肌收缩并动态观察FEV₁变化的核心检测技术。该试验对诊断非典型哮喘（如仅表现为慢性咳嗽或胸闷的变异型哮喘）及肺功能基线正常（FEV₁≥70%预计值）的隐匿性哮喘具有关键价值，同时可用于评估抗炎治疗疗效及鉴别慢性气道疾病类型[5]。

1.试验分类

直接激发试验采用组胺/乙酰甲胆碱(国内最常用)直接刺激气道平滑肌M受体，敏感性高达85%以上，但特异性相对有限（约60%）;间接激发试验通过高渗盐水改变气道渗透压或运动诱发炎症介质释放，特异性超过90%，但敏感性不足50%，适用于职业性哮喘或运动诱发支气管痉挛的评估。

2.标准化操作流程^[6]

首先需三次测量获取稳定基础FEV₁值；随后雾化吸入生理盐水作为对照，若FEV₁下降≥20%则提示基础气道高反应性，需立即终止试验；阶梯式激发阶段从最低浓度刺激物（如乙酰甲胆碱0.025mg/ml）开始，每10分钟倍增吸入剂量并监测FEV₁，直至达到FEV₁下降≥20%、出现明显呼吸困难或SpO₂＜90%等终止标准；阳性患者需即刻吸入沙丁胺醇200-400μg，并于15分钟后验证气道可逆性。

3.阳性结果解读

阳性结果（FEV₁下降≥20%）不仅反映气道高反应性，还与气道炎症程度呈显著相关性——嗜酸性粒细胞计数越高者，引发20% FEV₁下降所需的激发剂量（PD20）越低；临床研究显示，哮喘控制问卷（ACQ）评分＞1.5的患者阳性率较控制良好者升高3倍，且阳性患者昼夜呼气峰流速（PEF）变异率常＞20%[7]。另外，近期呼吸道感染、重度肺功能受损（FEV₁＜60%预计值）及妊娠期患者应列为禁忌，后者建议改用呼出气一氧化氮（FeNO）等无创检测替代。

参考文献

[1] S, van der Sar-van der Brugge,S, Talman,Ljm, Boonman-de Winter et al. Pulmonary function and health-related quality of life after COVID-19 pneumonia.[J] .Respir Med, 2020, 176: 0.

[2] Global Initiative for Chronic Obstructive Lung Disease.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全球倡议：慢性阻塞性肺疾病预防、诊断与管理全球策略（2024年报告）[R/OL]. [出版地不详]: Global Initiative for Chronic Obstructive Lung Disease, 2024

[3] N, Bougard,H, Nekoee,F, Schleich et al. Assessment of diagnostic accuracy of lung function indices and FeNO for a positive methacholine challenge.[J] .Biochem Pharmacol, 2020, 179: 0.

[4] 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肺功能专业组. 肺功能检查指南——肺弥散功能检查[J]. 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2015,38(3):164-169. 

[5]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哮喘学组. 支气管激发试验临床应用中国专家共识（2024版）[J]. 中华医学杂志,2024,104(22):2031-2040. 

[6]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肺功能专业组. 肺功能检查指南(第三部分)——组织胺和乙酰甲胆碱支气管激发试验[J]. 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 2014,37(8):566-571.

[7] Reddel HK, Bacharier LB, Bateman ED, et al. Global Initiative for Asthma (GINA) Strategy 2024: A Focus on Asthma in Adolescents and Adults [J]. Am J Respir Crit Care Med, 2024, 209(5): 487-502.